“大連民族學院設計學院名譽院長馬春東教授多年來致力于積極進行創新性設計教育教學模式的探索和實踐，成果顯著。先后組織籌建了大連民族學院設計學院，完成設計專業人才培養方案的制定，建立和完善特色設計專業人才培養模式并逐步深化以核心價值觀為教育導向的專業內涵建設。馬春東教授近年來執著的進行設計教育的探索和實踐，從多種角度探索藝術設計教育的本質，創造性的提出了符合中國國情的先進設計教育理念和具體操作模式。”

《設計》：您為大連民族大學的設計教育改革活動做了很多貢獻，可否結合您的經歷談談設計教育的發展需要從哪幾個角度著手？您認為設計教育改革的關鍵點是什么？大連民族大學的設計教育有哪些特色和優勢？ 

馬春東：改變觀念是一切改革的前提。

首先教育不分專業。不論什么專業,教育的對象都是人，教育是對人施加的外部干預手段。所以教育首先要研究教育者和被教育者的各自屬性及二者之間的關系；第二，教育要符合認知規律；第三，教育培養目標要符合事實。對著這三點實事求是地認識和實踐，不是“唯上是從”就是我設計學院改革的關鍵。下面結合我們設計學院教育教學特色，說明上述關鍵問題： 

一、教育者和被教育者：

（一）教師

我們學院沒有大師、沒有全國名師、沒有長江學者，大部分是從校門又進校門的沒有設計實踐經驗的教師，師資隊伍以碩士及以下學歷居多，但這些教師有意愿放下教師的“架子”和學生一起學習進步。

“教學指導”的潛臺詞就是依據某種標準進行優劣評價，教師有能力選擇正確的標準嗎？試想，教師沒有設計實踐經歷，拿什么給學生，如果教師在行業中的設計水平如海底的爛泥，憑什么能夠給學生以指導？由此，我們重新解讀了現代教師的作用：

1.當下，教師不再是知識的唯一載體，它的作用已經被更多的媒介所代替，如，圖書、網絡、觀摩、市場等。

2.知識不是能力，能力不是教出來的，更不是講出來的，是做出來的。口耳相授的講課方式受文本符號表意能力的限制早已被證明不是有效的教學方式，因此我們認為講授主要以介紹和分析案例為主，僅起到參考或啟發的作用。

3.教師主要的功能是“組織教學”，弱化自己是知識載體和照本宣科，才能發揮好組織者的作用。實際上，這符合建立大學的本源：政府為民眾提供進的起的學習平臺（學校），將有意愿學習同一類學問的人群聚集起來，大家能夠相互啟發、相互討論，然后按照自己的意愿各取所需而已。

據此，我們建立了多個學術方向的“工作室”，老師當“班長”，組織學生針對某項問題一起探討。而能否有效地組織好討論成為教師的主要任務。這個任務的核心難處是如何引發學生的“學習動力”，如何建立“思維體系”，如何引導學生“持續地做下去”。（說清這個問題文字很長，需作專題討論）

（二）學生

我們的學生入學成績低，自主管理能力差，自我中心，貧困地區的學生多，見識短，多數沒有明確的理想、志向和追求，靠父母、靠朋友、靠天命、不靠自己的思想嚴重。針對學生的這些具體情況，我們實事求是地對癥下藥，不唯命上級文件制定相關對策。首先要解決學生的人生態度問題：一年級主要加強價值觀教育，試圖建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責任、義務、擔當，讓他們明白至少不能成為社會的負擔。接下來修改培養目標和實施路線：專業學習不是目的，是以專業學習為“載體”，鍛煉學生的學習能力，建立理性思維“講根據”意識，提高學習自信。第三，強化人文素養教育，將史學教育作為培養學生人文素養的核心內容，有助于幫助他們建立系統的認知結構。第四，因為設計是“做”會的，不是教會的，所以我們以“事件”為主題導向，讓學生“做”一件完整的東西，遇到什么就學什么，模糊學科界限，這樣知識就被整合了，能力就會得到鍛煉。正如一到六歲的兒童，大人們沒有規劃教他什么，人家說話、規避危險、察言觀色等等都會了，是人一生學習效率最高、最快、最多的階段，可見兒童的學習方法才最值得我們借鑒。

二、教育要符合認知規律

人的認知通道只有五感，離開了感受不能認知。感性和理性是什么關系？經驗在感性和理性中起什么作用？教師們應該補上這一課。科學是理性認知，理性是運用邏輯組織概念推導結論，可見理解概念的含義意義重大。然而，中國傳統文化的思維方式嚴重缺乏理性訓練，概念不清，邏輯混亂，直至今日更多為師者仍然不知何謂知識，何謂理性，何謂概念，何謂邏輯，甚至連兩千多年前亞里士多德的形式邏輯也知之甚少，就連“不憤不啟，不悱不發”這個傳統的優秀教學指導方法，今人大都視而不見，惜哉。這完全不符合現代教育的要求。

其他學校不去說，單就我們學校教務處的教學管理、評價標準，對我們學院而言就不具有認知的合理性，我們如果“唯上”，必然使教育教學形式化。所以，想改革就要承擔風險，承受罵名，我們以“勇氣、膽量和不怕死”的精神遵循認知規律進行教學管理和實踐的。

三、培養目標要實事求是

雖然說在學校里能夠培養學習能力、研究能力，但我的經驗以及我個人的研究成果告訴我：迄今為止世界上沒有哪個大學能夠培養“專業能力”。比如說經商能力，學校完全沒有商業環境，僅限于紙上談兵。可見，學校最多能給學生一點信息相對滯后的專業素養而已。可是我國所有院校的專業培養目標清一色地寫著培養某某專業能力。目標錯誤，方法必錯！我學院基于這一思想，將培養目標修改為：以專業學習為“載體”，培養學生的學習和理性思維能力，建立“講根據”意識，提高學習自信，做對社會有用的善良人。

以上是我對設計教育同時也是教育問題的認識，我們正是以這種認識踐行設計教育教學的。

《設計》：您最近正在關注或研究哪些領域的問題？可以和《設計》簡單分享1-2個嗎？

馬春東：我現在繼續研究教育，只是轉向了基礎教育（學前及小學階段）研究。目前中國的基礎教育幾乎仍在延續西方19世紀中葉到20世紀初的教育方式上，亟待將與中國文化相適應的思維方式同西方的理性進行融合，重構現代基礎教育認知框架，以符合未來社會的需要。

只要我還活著就將教育做到底吧。今年春節我為自己寫了春聯，橫批是“冷坐熱思”，意思是坐住冷板凳靜靜學習，積極思考，不斷進步。